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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卷 第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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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詹宁斯太太每年有大量时间住在孩子或朋友家,但她并不是没有自己的固定住所。她丈夫先前在伦敦不怎么高雅的区域做生意,赚了些钱。丈夫过世后,每年冬天她都住在波特曼广场附近一条街上的一座房子里。眼下一月就快到了,她不禁又想起了那个家。一天,她突然邀请两位达什伍德小姐陪她到那里去,让埃莉诺和玛丽安大感意外。听到这个邀请,玛丽安的脸色起了变化,那激动的表情说明她已经动了心。埃莉诺没有留意到这些,在表达感谢之后便代表两人拒绝了,并且以为自己说出的是两人共同的心愿。她提出的理由是,她们断不能在一年的这个时节离开母亲。詹宁斯太太听到这话,不禁感到有些意外,又立刻再次发出邀请。

“噢,天啊!我肯定你们的母亲会准许的,我恳求你们能好心陪我走一趟,我可是下定决心了的。别以为你们会给我造成什么不便,我是不会为了你们而给自己添麻烦的。我只需打发贝蒂坐公共马车就行<a id="noteref_54" href="#footnote_54">[54]</a>,这点钱我想我还是给得起的。这样我们三个人就能舒舒服服地坐我的马车了。到了伦敦以后,要是你们不喜欢跟着我去什么地方,那也没关系,你们可以随时跟我哪个女儿出去。你们的母亲肯定不会反对,因为我很走运,两个女儿都嫁了出去,她知道由我来照顾你们是再合适不过的。如果到头来我不能让你们当中的至少一个嫁得称心如意,那可怪不得我。我会向所有小伙子夸赞你们,你们尽管放心好了。”

“我认为,”约翰爵士说,“玛丽安小姐是肯定不会反对这个计划的,只要她姐姐同意就行。如果因为达什伍德小姐不愿意,她就不得不放弃玩乐的机会,那可太说不过去了。所以我建议你们俩在巴顿庄园待腻了后就动身去伦敦,一句话也别跟达什伍德小姐说。”

“不,”詹宁斯太太嚷道,“不管达什伍德小姐愿不愿意去,我都会非常高兴能有玛丽安小姐做伴。只不过嘛,人越多越热闹。而且我觉得,她们俩在一起会更愉快些,因为一旦她们讨厌我了,还可以一起说说话,背地里嘲笑一下我这个老怪物。不过,要是她们不能两个人都来,那至少得有一个人陪我。我的天啊!你们想想看,往年冬天都有夏洛特陪着,我早就习惯了,今年冬天我怎么能一个人在家里混日子呀。得啦,玛丽安小姐,我们现在就击掌成交吧。要是达什伍德小姐改变主意,那自然就更好啦。”

“谢谢您,太太,真心地感谢您。”玛丽安激动地说道,“您这样邀请我们,我会感谢您一辈子。如果能接受,我会非常开心—— 没错,简直就是这辈子最开心的事。但我最亲爱、最慈祥的母亲—— 我觉得埃莉诺说得有道理,如果我们不在家,她会不怎么高兴,也会不怎么舒服的—— 噢,不行,我无论如何不能离开她。这件事不应该勉强,也绝不能勉强。”

詹宁斯太太再次保证,达什伍德太太肯定会准许她们去的。埃莉诺现在才明白妹妹的想法。看到妹妹一门心思想同威洛比重聚,其他一切几乎都不管不顾了,埃莉诺便不再直接反对这个计划,只说由母亲来决定。她很清楚,尽管自己努力阻止这次伦敦之行,但她几乎不能指望从母亲那里获得支持。她不仅不赞成玛丽安去,就连她自己,由于某些特殊原因,也是不去为宜。无论玛丽安想做什么,母亲总是会急切地予以支持。她不可能说服母亲谨慎行事,因为她始终没能让母亲对玛丽安与威洛比订婚一事产生疑惑。何况,她也不敢把自己不想去伦敦的理由说出来。玛丽安是个极挑剔的人,她非常了解詹宁斯太太的为人,而且向来都觉得十分讨厌。尽管如此,玛丽安却不顾所有的不便,不顾她脆弱的情感将承受多大的痛苦,铁了心地追求她的目标。这就足以证明,那个目标对妹妹而言是何等重要!埃莉诺虽然知道一切,却还是对妹妹的举动深感意外。

听说这个邀请后,达什伍德太太觉得,这次旅行肯定会给两个女儿带来许多乐趣。透过玛丽安对她的体贴关怀,她看出女儿其实十分渴望能去伦敦,所以她不同意女儿们因为她而回绝邀请,非要她们立即接受不可。接着,她又像往常一样开心起来,开始想象她们一家能从这次离别中获得的各种好处。

“我喜欢这个计划。”她嚷道,“它正合我意。不仅对你们俩,对玛格丽特和我也有好处。你们同米德尔顿夫妇走后,我们就可以安安静静、快快乐乐地读书弹琴了!等你们回来的时候,就会发现玛格丽特长进了好多!我早就想给你们的卧室搞点改建,现在动工就不会给任何人带来不便。你们确实应该去伦敦玩一玩。像你们这种社会地位的年轻女子,都应该去熟悉一下伦敦的风俗习惯和娱乐活动。再说,你们会得到一位慈母般的好心太太的照料,我丝毫不怀疑她会待你们很好。你们还非常有可能见到哥哥。不管他有什么错,或者说他太太有什么错,只要想到他是你们父亲的儿子,我就不忍心看见你们兄妹如此疏远。”

“虽然您总是渴望我们都能幸福,”埃莉诺说,“对这个计划中的困难,您也想尽办法加以克服,可是我觉得,这个计划中仍有一个障碍是无法逾越的。”

玛丽安的脸色沉了下来。

“我亲爱的精明女儿埃莉诺,”达什伍德太太说,“她又要发表什么高见呢?她发现了什么难以克服的障碍呢?可别跟我说你担心的是钱。”

“我反对的理由是:虽然我觉得詹宁斯太太非常热心,但她的陪伴不会使我们多么愉快,她的监护也不会提升我们的社会地位。”

“这话说得在理。”她母亲说,“不过,你们脱离众人与她独处的机会应该几乎不存在吧。你们总是可以同米德尔顿夫人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嘛。”

“如果埃莉诺是因为讨厌詹宁斯太太而不敢接受邀请,”玛丽安说,“那至少这不会妨碍我接受。我没有这种顾虑。我敢保证,对于詹宁斯太太带给我们的不快,我可以轻而易举地全都忍受下来。”

看到妹妹对詹宁斯太太的举止态度表现得毫不介意的样子,埃莉诺忍不住笑了,因为过去她很难说服妹妹对这位老太太保持起码的礼貌。她心里打定主意,如果妹妹坚持要去,她也只好一起去。因为她觉得不应该由着妹妹去自行其是,也不应该让本可以在家中悠闲度日的詹宁斯太太受玛丽安的摆布。这个决定,她下得还算容易,因为她记得露西说过,爱德华·费拉斯在二月之前不会到伦敦去,而她们逗留在伦敦的时间,就算不会无故缩短,也绝不可能延长到二月。

“我要你们两个都去,”达什伍德太太说,“那些所谓的障碍都毫无意义。你们在伦敦会过得很愉快,特别是你们在一起的时候。要是埃莉诺肯屈尊找点乐子,那肯定能在伦敦遇到各种开心事。也许,能多了解嫂嫂家的人,这会让她快活些吧。”

埃莉诺常想找机会给母亲泼泼冷水,让母亲别太信任爱德华与自己的感情,免得将来真相大白之后过于震惊。虽说这次泼冷水几乎不会成功,她还是硬着头皮一试,尽量镇定地说:“我非常喜欢爱德华·费拉斯,并且将总是乐意见到他。至于他的家人是否认识我,我是完全不在意的。”

达什伍德太太微微一笑,什么也没说。玛丽安听到这话,惊讶地抬起了头。埃莉诺暗忖,自己刚才还不如不开口呢。

母女三人没再多商量,最终决定完全接受邀请。得知这一消息,詹宁斯太太非常高兴,反复保证会好好照顾两位小姐。乐开花的不止她一个,约翰爵士也非常高兴,因为对一个最怕孤独的人来说,能给伦敦居民带去两位客人实属非常了不起的业绩。就连米德尔顿夫人也高兴起来,这对她来说可是相当难得。至于斯蒂尔姐妹,尤其是露西,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,更是一辈子都没这么高兴过。

埃莉诺接受这次安排,虽说有悖于自己的本意,但也没有当初设想的那样不情不愿。就她个人来说,去不去伦敦其实无所谓。只是,看到母亲对这个计划颇为满意,而妹妹的神情、语气和仪态都那样兴奋,不仅恢复了往日的活力,甚至比平时更加活泼,埃莉诺就无法再对她们热衷伦敦之行的原因表示不满,也几乎不忍心再怀疑其结果。

玛丽安欣喜若狂,慌张烦乱,迫不及待地想动身。唯一能让她冷静下来的,只有她对母亲的不舍之情。她在分别之时简直伤心欲绝。她母亲也同样悲伤不已。母女三人之中,似乎只有埃莉诺没有把这次分离看作是永别。

她们在一月的第一周动身。米德尔顿夫妇大约一星期后出发。斯蒂尔姐妹则暂时留在巴顿庄园,随后再同爵士家的其他人一道离开。

<a href="#noteref_54">[54]</a>贝蒂是詹宁斯太太的女仆,而詹宁斯太太的二轮轻便马车只有一排座位,最多容纳三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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