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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光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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昌一的父亲手冢龙之助也是这许多人中的一个。他三十几岁时应召入伍,在前线度过了五年多的艰苦岁月。战后回到老家,所幸自己位于港区的家并没有损坏,只是妻子因长期病痛的折磨已经奄奄一息。也许是见到了日夜思念的丈夫,妻子一下子卸下了心理负担,没几天就离开了人世。相反,留下的两个孩子昌一和妹妹雪子,比起五年前可是长大了不少,孩子们健康活泼,昌一已满十三岁,雪子也八岁了。

手冢在参军之前家境十分富裕,后来家财散得差不多了,才保住现在这栋大房子。除了他们父子三人,家里还寄住着一个穷学生、一个女仆和另一个战争受害者的家属。这么一栋大房子才住六个人,实在宽敞有余。

经过这么多的磨难,有一件宝贝手冢却始终没有出手。那是一块大怀表,据说是欧洲某小国国王的心爱之物。它不光做工精细,四周还有白金的雕刻,镶嵌了许多钻石和宝石,简直就是一件珍贵的艺术品。因为那些宝石能在黑暗中发出彩虹般的光芒,所以被人们称作“国王的夜光表”。

手冢在看了那些新闻报道之后,开始担心起这块表来。这块“夜光表”世人都非常熟悉,还上过报纸和杂志,因此绝逃不过那怪物的注意。昌一也非常担心,有一天他问父亲:

“爸,我们家那块夜光表不会有事吧?”

“你说的是青铜机器人那件事?”父亲面露愁容,嘴里却若无其事地说,“说什么呢?不会有事的,管他是什么怪物,怎么可能把我们的表从钢筋水泥建造的仓库里偷走呢?就是把仓库砸开,里面还有保险柜呢。而且要想砸开仓库也没那么容易。”听手冢这话似乎十分自信,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到底有多担心。

“真的没事吗?他可不是一般的小偷。遇到有人追,会化成青烟逃跑的。不管多窄的缝,他都能像幽灵似的钻进去。”

“说什么傻话呢?你要真这么担心,就去仓库外守着吧。”

事实上,手冢几天前就在考虑是否要找个人来看守仓库。而就在他们谈话的当天傍晚,他们俩的担心就已经成了现实。那天,昌一刚走到院子里去,就看见满天的彩霞。突然,他一心想去院子尽头那片黯淡的树林,莫非是鬼使神差?这一点他自己也想不明白,总之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走了进去。

手冢家的院子有三千多平米,包括假山、池塘和远处的一片树林。因为战争,院子已经很久没人收拾了,树林里堆满了落叶,一脚踩上去就发出沙沙的响声,有些阴森。昌一好像被某种力量驱使着,一步一步向阴森森的树林走去。林中树木又高又大,非一个人可以合抱,再往里走几步,就暗得看不见前路了,整个人仿佛迷失在森林里一般。

就在昌一踩着落叶往前走的时候,忽然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声音,好像是贝壳和贝壳在互相摩擦。难道是虫鸣?不对,现在这个季节不可能有虫鸣。真奇怪,哎呀,难道是机器人的磨牙声?想到这,昌一立刻停下了脚步。可声音并没有消失,反而越来越响。

啊,是磨牙声,那个众人皆知的磨牙声。尽管昌一是第一次听见,可通过新闻报道,他早知道那个青铜魔人在给齿轮上发条时会发出这样的磨牙声。

一定是这样的,那个怪物就躲在树后。昌一想到这儿便准备放声大叫再拔腿而逃,可恐惧已遍布全身,以至于他根本无法动弹,更别提喊叫了。距他差不多一间房子的地方,黑暗中有东西在晃动。他努力想闭上眼睛,可眼睛好像被钉住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。

怪物从树后走了出来。尽管天黑看得不太清楚,可的确是一副铜像般的面孔,一个铜像般的身体。他没有穿衣服,身体是全金属的。大脸上一双空洞的眼睛,眼窝深处有什么在闪闪发光,应该是眼球。那张新月状咧开的嘴变成了一个黑色的窟窿。它跟报纸上报道的一模一样,不,比报道形容的还恐怖许多倍。怪物迈着机械般的步伐,一点一点地向昌一靠近。磨牙似的齿轮声越来越响。

昌一就好像石化了一般,完全动弹不得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怪物。并非他多勇敢,他全身早已没有了气力,可不知为什么两只眼睛却始终盯着怪物不放。怪物突然伸出右手,装着铰链的青铜手指间夹着一张白色的纸。看样子怪物是想把纸递给昌一吧,姿势却难看得要命。昌一哪有勇气去接,他仍旧化石一般僵立着。

怪物又向前走了一步,弯下身子,昌一还以为他要压扁自己的脑袋,却听见新月形的嘴里传出金属摩擦的声响。不是齿轮声,响声比齿轮声大多了。这声音吱吱嘎嘎的,好像在表达什么,类似电波紊乱的收音机。

“明天……就……轮到……你了。”不知是不是神经过敏,昌一好像听见他说了这么一句话。之后,又是一句:“夜……光……表。”昌一感觉这两句话被重复了许多次。接着怪物直起身子,转身,又迈着机械般的步子缓缓地消失在黑暗之中。那张白纸掉在了地上。怪物走了差不多一分钟吧,昌一仍傻傻地站着。等身体恢复了知觉,才猛地拾起了地上的白纸,向家里跑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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