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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都侠女 第25章 写柬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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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木三郎与小田四郎在众军官、随从、马弁的陪同下,坐车一进入这离宪兵司令部不很远的独立的四合院,步入客厅,只见阿木首先恭恭敬敬地脱了帽子,低垂了头。众人亦如此。小田四郎略一诧异,眼睛很快扫到沙发中间的茶几上,在几盆草花之中,突出了一个小小乌黑的紫檀木盒子。盒子的正中,镶嵌着一张四寸照片。那戎装的人物肖像,正是小田五郎。

沙发左右,各站着四个全副武装的士兵。士兵们见到长官们进屋,越发收腹挺胸,执枪立正;卖弄精神了。沙发的后面没有人,只是墙上挂着一面太阳旗。不用说,现在的客厅,还兼着小田五郎的灵堂。小田四郎明白了阿木三郎非陪同前来的用意了,他还没有完全处理毕丧事。

只见阿木三郎首先一个立正,又跨步站到骨灰盒前行了三鞠躬的大礼。接着,他回身又向小田四郎一鞠躬,想说些什么,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,先痛苦地咧了一下嘴。

小田四郎一见骨灰盒,大脑“嗡”一下子,像遭到雷击一样,昏迷沉蒙起来。他抢步上前,一躬到底,久久不能平身。

阿木三郎将他扶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,细语和声地说:“将五郎兄弟这样停置在此,是不大符合日本习俗的。然而战争时节,也讲究不起来了。四郎兄弟,北平的治安防卫,至关重要,难哪!从七七芦沟桥兵变到入城,不到半年时间内,侦缉处的长官,已经一死三伤换了四次人了。旧都千载,人材荟萃,不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中国通,怎能镇得住?要不是这样,我怎么能越级贸然推荐你们兄弟呢!我知道你的志向是远不在此的。”

“咳!真没想到,五郎兄弟,如此柔道英才,没有死在敌人手中,竟毁在我们自己人手中。报纸你一定是看过的了,凶手已经被我枪毙,详细情节你大概也不想问了。咱们商量一下五郎的后事吧。我已经向陆军省为五郎请功了。他到了北平的当天,就敢深入虎穴探险,其勇超群,可嘉可贺。哎,可惜呀!”

“中国绿林江湖,一次次在向我们挑战,假如我们镇不住他们,我们的体统,我们的国魂,我们的威严,这一切一切,统统要受到难以弥补的损失的。这样,支那人,东亚病夫,就不会甘心听任我们当权当政的。”

“我想,就你的出身,你的高贵血统,是不用我多讲这些的。我相信,就你的才能而论,越是在这种窘境下,越会出类拔萃的。而且:你这头一步,就高众人一筹,我很欣赏,并将全力支持你。”

阿木三郎一个人侃侃而谈。小田四郎好不容易才从他的长谈中将脑子从悲哀的遐思中清醒过来。他定了定神,沉思了片刻,才说:

“随乡入俗,将五郎就在西山寻块墓地,安葬了吧。”

阿木三郎点了点头,又说:

“可惜呀。壮志未酬身先损,怎不令人伤悲呢!”他牙一咬,恶狠狠地说:“都是他们,中国北平的江湖马贼!他们是中国共产党的别动队,是北平不安全的罪恶根源之一。一定要狠狠地消灭他们,一个不留,为五郎复仇!”

小田四郎见他讲起这些来,就说:

“将军,我有两条建议,希望您能采纳。第一:为了北平的治安,您应该授权给我,叫我可以大量使用中国人。第二:我要以招安为主,扫荡为辅,力争他们与我合作。”

阿木三郎听毕,在屋里兜着走了两圈儿,想了想,将手按在小田四郎的肩头上,说:“条条大道通天堂,只要走得对方向。只要为了天皇下圣战的胜利,至于怎样干,都是可以的。我采纳你的全都建议。”

小田四郎见他回答得很痛快,就接下去讲了自己打算在鸿宾楼召开北平群雄会,收纳人材与合作者,为招安打基础,也为万一不成需用武力,造下了先礼后兵的舆论。

阿木三郎点头同意,又说:

“好的,我马上拨给你经费!”

小田四郎见他言听计从,感激地鞠了一躬。

阿木三郎很高兴,一回头,喊自己的副官,又拿出了李素贞当年给他留下的匕首与信件叫小田四郎看。他说:

“她的威胁大大的厉害,你要首先解决她。”接着,他又说出了十三号凶宅的事儿,并说:是天皇的叛逆勾结了李素贞,才将五郎在那儿大卸八块,开膛破肚分尸的。小田四郎默默地听着,亲爱的兄弟是怎样死的。其实,凭着他的第六感官,仿佛早已知晓。不过,再听他讲讲,进一步了解一下各方面的说法,备个案在心目中,亦是有用。

凭着感觉,他相信五郎是死在中国人手中,却不相信他的死是由于部下出卖。但上司讲得那样肯定,他还没有调查,没有证据,不好说什么。他心中暗想:这件事很可能要李素贞最后来下定论了。

他们恳谈了许久。阿木三郎一再重复,北平的治安工作,一是对付共产党,二是对付江湖绿林。对共产党的事由他亲自抓。对付江湖绿林的事,则全部托付给小田四郎了。他对他很放心,要他放手干。直待到深夜,他们方才分手。

翌日,按他们昨天商量妥当的,上午。用军礼将小田五郎的骨灰安置在北平西山的一处公墓中。下午,小田四郎同燕二、马七合计好了一张请束,请人用正楷毛笔字抄出四十余张。那来帖上写的是:

敬启者:兄弟马七同燕二叩拜众家同仁知晓。前我等在河南嵩山少林寺结拜之兄长田舍郎,乃大日本帝国柔道名家,名扬四海者。现欣然荣任北平侦缉处长,愿与众家兄弟休戚与共,互相提携。今草备小酌,恭请大驾接帖翌晚光临鸿宾楼为盼。

马七、燕二再拜顿首

刚过下午三点整,小田四郎、马七、燕二备下了礼物,全部便装,共乘一辆奥斯汀轿车,不带随从,前往天桥小药店去拜会“赛扁鹊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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